王勇英是一位能够自觉思考儿童文学的价值功能,并身体力行地去进行建设,对其作出丰富与发展的优秀青年儿童文学作家。从“弄泥的童年风景系列”开始,她的创作思想主要锁定在“乡土”这一厚实的层面。“弄泥”系列属于追忆叙述,它为王勇英打开了历史维度的书写,引领她不断在历史文化与儿童文学价值之维之间游弋探寻。广西是王勇英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也是她自我主体性建构的根本。她将地理、人文、历史、现代与想象力融通,以纯真视维打开创造童年世界的大门,然后生成了众多精彩纷呈的儿童文学意象、形象与故事,她立足本土的儿童文学价值开掘极具原创性与艺术的启示性。
王勇英笔下的女孩多生活在乡村世界,而且她近来的趋势愈来愈立足于现实与当下。写今天的乡村女孩,深刻观照她们的存在境遇,她们通常被忽略、被边缘化的地位。她尤其思考用力更多的是她们的发展空间,她将处于劣势与弱势位置的女性写得铮铮有骨节,精神饱满,读起来酣畅淋漓,对引导女性读者的心理与意志成长非常有教益。如《水边的孩子》一书中的婆花,她心灵手巧,自然传承了家乡民俗文化中珍贵的古老技艺。但其实这种传承还在表面,王勇英内心真正想让今天乡村中的孩子们传承下来的是一种永恒的民族文化精神。这种精神,有自己独立的品格与操守,有真挚的民族情感与洞见的思想光辉,都属于有生命力有质感的价值存在。为了让这些抽象的思想变得可见,让今天的孩子们能够触摸与感受到历史长河中沉淀下来的这些真正的文化财富,王勇英塑造了非常富有精神风气的人物与意象,如《青碟》中的“青碟”。
王勇英扎根于西南少数民族文化创作的《巫师的传人》是一套很值得研究阐释的作品,它代表了作家基于自身创作资源对幻想的可能性及其意义的可贵实践。这部作品最为突出的艺术价值是借由幻想这一方式,实现了将广西少数民族文化与当下都市儿童的自然对接,这一对接在现实情境下是有相当难度的。广西少数民族文化基因中渗透的神秘性与传奇性启发了王勇英的幻想思维,但她秉持的美学思想是“现代儿童文学”的理路,她想让现代儿童通过一次陌生化的异文化旅行,去体悟与完成一种近于智者的心灵与精神成长。
在《巫师的传人》中,构建第二世界的主要力量来源于巫术,它是王勇英自小生活的广西乡村原始自在的一种存在,不是西方的舶来品。巫师与巫术曾经为幼小的王勇英带来过惊奇与神秘,但更多的却是精神的安宁与平静。因为“巫”给予王勇英更多美好而非邪恶的印象,以及基于为儿童写作的根本目的,王勇英在处理“巫师”题材时主要择其“善”的一面去阐释与升华。更重要的是,她以破解“巫”的秘密为纽带的生命哲思,其实抵达与获致的境界已远远超越了“巫术”本身,而具有了更为普遍的象征价值。实际上,她写出了一种“泛巫”的具有相当精神高度的心灵或思想境界,这一状态的普适性可以应用至儿童成长的任一时期或任一领域,可以设定为自如把控自我人生的一种目标。而这一状态是通过作品中的主人公男孩鸟麻的经历获得的,现实中的读者可以通过故事替代性地获得满足,理解其深刻含义。
《巫师的传人》讲的是少年人的文化身份认同,认同的主要对象是中华民族瑰丽的民间文化传统,神奇的土地与大自然,劳动人民质朴的生命情感与人生哲学。这些都是我们要传给下一代的真正的精神财富。但这种传承在现代性语境中是艰难的,因为阻拒孩子们接触它们的外媒越来越多,需要有自觉理念的儿童工作者们去展开思想与行动的引领。不做无根的浮萍,在孕育自己生命的大地上为孩子们找寻生活的养料与价值的支撑,这就是今天的王勇英创作儿童文学全部的审美理想。